他是个收破烂的,约莫六十来岁。
每天傍晚,总是能够听见他那独特而嘹亮的吆喝声,一张一弛,“卖”字与“嘞”字总是拖着长长的音调,苍老古朴如同孤秋枯树:“卖——破烂了嘞——”
他每天都来,准时在四点钟出现。他吃力地踩着旧式三轮车,身子向前弯曲着,一脚一向前俯,嘴里还不时扬起一句——“卖——破烂了嘞——”我时常伫立在窗前,透过稀疏的枯枝。
看着夕阳洒在他的背上,直至渐渐消失在街头拐角处。
这天上午,厨房忙碌的妈妈突然皱眉埋怨家里废品太多占空间,叫我有空时卖掉,为了让我积极点去做这事,妈妈特意朝我挤了挤眼睛:“卖的零钱都归你!”我欣然应允。
也许是贪念着零钱买雪糕,也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吧,整个上午我都在期待中度过,废品们早已被我收拾妥当,一袋袋地分类好了,静静地躺在门外。
约莫四点钟,躺在床上的我耳边突然想起悠扬的吆喝声“卖——破烂了嘞——”我立马蹦起来赤着脚一溜烟地跑到窗前,扒开窗户就冲外大喊:“卖破烂啰——”他循声往上看,应答一声“哦!”
我立马穿上鞋拖起破烂袋子往楼下拽,他正好下了三轮车。
在车后迟缓地找来秤,他接过我手中的袋子紧接着便称量起来。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:他的脸饱经风霜,皮肤褶皱得厉害,像被犁在大地上剜出的一道道沟壑,又似缺水的橘子皮摊在他的脸上。
他的双眼略微凹陷,显得有些空洞无神。
他的背弯得太厉害了,是几近九十度鞠躬式的形态,当他弯下腰绑纸盒时。
我甚至担心他会突然仆倒在地。
“嗯,你看下——八斤六两……”他举起纸盒,侧着身子将秤杆指给我看。
我看不懂,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表示回应,恰巧对上他那双有点空洞无神的双眼。
“一斤纸盒八毛,总共就是……六块八毛多,算你七块吧。”
我只是再一次点头。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着,掏出一卷布袋,灰色的布袋一层层包裹着,最后掀开露出一叠毛票,一角的、五角的、一块、五块的,最大的也不过是十块的。
他一张一张数着,夕阳的余晖照射在那些暗明不一的“沟壑”里,似乎全被吸收。
他将数好的毛票一张张递给我,最后问了句:“没错吧?”这一次我没点头,只是简单地应了声便返身上楼了。走到楼梯的窗边,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。
他屈着似虾的背,俯身整理着纸盒,一叠叠地抱上装有杂七杂八废品的破旧三轮车,拍拍裤腿上的灰尘,继而又像往常一般伛偻着“虾背”,一脚一前俯吃力地踩着踏板,迟缓地蠕动着。
“卖——破烂了嘞——”
我回过神来,这才记得返回家。一踏进门,屋里菜香四溢,桌上摆放着鲜艳的水果,房间的零食杂乱地丢在那,床上摊着几本闲书。这时,眼前忽而浮现出那个瘦弱的身躯,不禁鼻子发酸。
我们时常听到周围的人抱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出生在富豪人家里。
可当你埋怨自己鞋子不够名贵时有没有想过那些没有鞋穿的人?
生活比你窘迫的人很多,但他们依旧记得笑对生活,踏踏实实地为生活而辛勤劳作。
正如那位收破烂的老伯伯,也许为生活所迫。
但他本心依在,不怨天公,风雨无阻地默默付出,用那瘦削的身影为家庭撑起一片天空。
眼前似乎又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:一个瘦弱的身影,弯曲着迟缓地蠕动着,夕阳的余晖淡淡地洒在他身上,目送着他渐渐远去,远去……“卖——破烂了嘞——”
作者丨吴慧玲 余干一中高一预备2班学生
指导老师丨李鹏,90后。余干第一中学语文老师。毕业于上饶师范学院中文系,爱好文学与书法。多次在校教师基本功大赛上获奖,2017年获上饶市优质课竞赛二等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