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余干方言中有一个濒于消亡的术语——“车污子”它指的也是一项几已消失的农家实践。
所谓“污子”就是一种特殊的鱼塘。
用于蓄鱼虾,却不用和现今的养鱼专业户一样,放鱼苗,下鱼食;
而是任其自生自长,到时只顾收获。且收获的净是货真价实的野生品种。
所以,无需多言,所谓“车污子”就是在“污子”里展开收获环节——车干“污子”里的蓄水,打捞内中的鱼虾。在“农村合作化”以前,我家就曾有过自己的“污子”。它在周家桥村西。
那儿,曾是互惠河流入弋阳溪和市湖的入口。
元代的余干府尹乌枢为了摧毁古余干的“帝王之气”在“官塘塍”塞死弋阳溪后。
互惠河在这里的河段就成了死水一汪。
周家桥的先祖们充分利用天时地利,把河段划分成一节节,枯水季节里把每节河床里的污泥挖除,假以枯木朽枝;春夏涨水时节,鱼虾栖息寓居;冬天就轮上“污子”的主人来“车污子”了。
我家的“污子”在周家桥村西一个叫“大南车”的地方。其面积大约有5—60平米。
左右两边,都是我家宗亲的“污子”。
每到岁末年关,亲戚们都会来我家打招呼,以便同时起工车水。
这样,鱼虾就不会随水漂流到最后车干那口的“污子”里了。当时我家已移民县城,父亲每天都要上班,我们又年幼;所以“车污子”这样的力气活,只能请人帮忙。
在周家桥,我家属三房。
这一房人丁不旺,挑选劳力帮手时,可供选择的机会不多,所以,自我懂事之日起,所知道的只有垱口一家远房叔叔,年年来帮忙。按老祖父留下的规矩,打下的鱼虾大小搭配均匀,“一分为二”。
在我们幼小的心目中,“车污子”这天,其嗨感,其爽劲,真不亚于过年节!
一大早,我们就佯装上学,却跑到村里和当地的小孩一道,争坐在河岸靠水车的一边。耳闻目睹大人们绞动水车,拖长喉咙,欢快地吟唱着悠扬的“数数歌”。
“啊——自车来二——十一啦——个——哟”我们也不懂装懂,跟着他们哼哼叽叽地和鸣。
歌声合着脚下几十部水车汇集的流水声“哗哗”地奔向远方……,
也不知过了多久,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小伙伴的惊叫声:“有鱼了!有鱼了!”
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,果见不远处的上游水面上,一条条大大小小的鱼儿争相跳跃,激起一阵阵水花,令人格外振奋!可令人遗憾的是,我们每此都领受不到自家“污子”收获的激动和喜悦。
原因是“车污子”往往得到下半晌方有结果。
而我们总是在中午,就会被给叔叔送饭的父母亲发现并赶回家吃饭上学去了。
自然,我们放学归来时,等待我们的是盆盆钵钵的大鱼、小虾。
母亲和姐姐一道,把鱼虾分类。
大鲤鱼要“赶时鲜”剖好腌渍,用麻绳穿过口腮,吊在屋檐下晾晒。“鯵鳅里”和“细鲫壳里”无需动刀,用手掐破肚子,挤出脏器,抹上盐,再平舖在簸箕里,择日晒干。
最惬意的是那一大锅翻滾着,散发着醉人香味的汤煮杂鱼:那乌黑娇嫩的“撒尿siì婆”归小孩,那黄澄澄的“黄丫头”归大人(注),那肉质鲜美柔滑的鲫鱼则由我们端去分发给四邻。
一时间,小小的花园巷里,整而个都在分享我家“车污子”的欢乐。
注:“撒尿siì婆”学名叫“伍氏华吸鳅”民间又称:“石壁鱼“,是家乡一种稀少的小鱼,全身细长黝黑,肉质细嫩柔滑。据说小孩吃后夜间不会尿床。“黄丫头”多角刺,小孩已被刺伤。
且性主凉,宜给体质燥热的大人去心火。
于上海浦东